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坐在離教室出口的後兩排緊鄰走道的位置，明目張膽地拿著下一堂課要演講的稿子複習。直接忽視台上同學的報告，已經變成我這個職業倦怠的壞學生的陋習了。就是平常閒暇無事時，也沒有多大的興致鑽研學術論文，何況是痛苦的八點早晨呢。
很認真的同學準備一大堆，排山倒海的滔滔不絕，混的人秀上了火星文PPT，在台上喃喃自語，且莫名地作了結尾。唉，怎樣都好，就求簡潔扼要，越短越好，複雜難懂的部分就請主講人自己消化完，不要折磨我的腦細胞了，混的同學就請快快結束，我完全不會介意的。雖然，我以前也是拼命三郎，不懂得這個道理，浪費了許多人的寶貴時光。
默默祈禱早點結束的時候，雪進來了。
如何形容雪這樣的女孩呢？皮膚在仔細保養下，的確可以接近雪那樣的白皙。個子不高，可是有水泱泱的大眼睛。線條明顯的小臉和深邃的五官，黑到發亮的長直髮和深深凹陷的酒窩，往往給人很深的印象。但是，就像雪在朝陽下融化那樣的景象，在表面之下卻有著難以侵入，冰凍的內心。
「剛剛去買早餐，排隊排好久喔！有點名嗎?」雪如往常一樣匆忙地進來，坐在我右手邊的位置，夾著鼻氣音低聲詢問。
我拿了她手上的米色包包，放在前面的椅子上，搖搖頭。
雪迫不及待地拆開熱騰騰的便當盒，一盒蛋餅，切口邊緣露出融化的起司，一盒加了超多番茄醬的熱狗，一盒飄散濃厚奶香、外微焦內柔軟、口感獨特的法式吐司，還有一杯冰薏仁漿。
「太豪華了吧。」
「昨天晚睡，又找不到東西吃，也不想半夜一個人跑到11樓投硬幣。妳要不要吃，我多拿一雙筷子喔~」雪夾起一塊起司蛋餅在我鼻子前搖晃。
「求之不得喔，我也沒吃早餐，又通宵，需要好好補一補。」很順手地拿起塑膠袋內的免洗筷。
「幹嘛晚睡，和男朋友熱？」
「也不算啦，我們在玩黑白配，不小心玩到很晚。」
「這麼閃，我要戴墨鏡了啦！」
「可是真的很好玩耶~」
真羨慕，這種打發時間的人。唉。
「幹嘛嘆氣？」
「沒，老人常常嘆氣。」
「唉…」
原來大四的我們都在感慨時光飛逝。不過，戀愛中的人看起來還是比較年輕。為什麼呢，大家不都常常說。獨。居。老。人。
「下一次書討一樣是八點，希望報告的同學早一點來準備，因為有三個同學要報告，其他同學也不要遲到，早一點開始早一點結束。」頭髮總是不規則翹起的老師，站起來和大家宣布。人差不多都已經走出教室門口就是了，只剩我和雪因為滿桌早餐行動不便，還繼續坐在位置上。
「不會吧，今天超快的，早餐都還沒吃完。虧我剛剛還用跑的。」雪一副「早知道我就不來了」的表情。
吃完早餐後，雪說要回宿舍繼續補眠，是的，我知道，所以漸漸地減少一些問句，例如，「嘿，可不可以陪我等下一堂課?」
分手後，我一樣往研究大樓底下走，誰知道竟然遇見了華婷和潔語，但更意外地是，妳也在那裡。
「哈囉，妳們怎麼在這裡？」
「喔，因為今天不用上書討，她就陪我來這裡。欸，妳英文演講準備好了嗎？」華婷說。
「沒，現在還蠻緊張的。」
應該沒有人像我一樣，早上才趕出來吧。老實說，這一次還花蠻多時間和精力準備的，只是努力過頭，反而花了很多力氣在刪內容，否則鐵定超過三分鐘。真是得不償失，結果現在顛三倒四地昏了頭。
「我也是~，要不要一起練習？」
「喔，好啊。」
現在更緊張了，毫無準備之下，就要在妳面前出糗。
「妳們覺得我講得如何？」華婷鬆了一口氣後，問著。
「大概知道是在講水資源保存。」潔語簡潔有力地做了評論。
「還不錯，感覺有一點緊張就是了。」
從頭到尾只有聽到……blue diamond……blue…water…的我，說不出有建設性的發言。
開始懺悔這次的臨時抱佛腳，然後很慌亂地，腦筋一片空白地，背稿。
「……This is my presentation. Thank your for your listening. 嗯……，如何？」雖然早已心知肚明，禮貌上還是要問問聽眾的感想。
「前面很清楚，後面越講越快，最後一段聽不太懂。後面加手勢那段，感覺還不錯喔。」潔語很含蓄地指出最大的缺點。
「妳後面太緊張了啦，講超快的，本來前面我還蠻有自信，大概知道妳在講什麼，後面就聽不懂了。」
「喔……，因為我之前講都超過三分鐘，所以就越講越快。」
「不會啦，剛剛頂多一分半而已，放輕鬆講慢一點吧！」
「嗯。」
當然，會越講越快的另一個原因，只有我自己知道而已。
10 /
剛從浴室出來，用毛巾擦乾頭髮上大部分的水滴時，桌子上傳來了巴哈的小步舞曲，一看，來電顯示是小龍學弟。一手繼續擦著頭髮，一手拿起手機，按下接通鍵。
「喂，曉珺學姐嗎？我是小龍。」
「怎麼了嗎？」晚上十一點半的電話，很讓人忐忑不安，例如報告救援之類煩人的瑣事。不過小龍屬於相反類型--救火部隊，他的電話通常比較安全，若有急事，置之不理也不太好吧。
「其實我明天早上突然有個臨時工，卡到輔導室早上八點的工讀，學姊妳能不能幫我代班，當然時數就歸妳囉。」
「可以喔。」
「真的嗎？謝謝學姊！很抱歉這麼晚打給妳，沒有吵到妳吧？改天我請客sorry囉，apple和東東就沒份了，剛才誘之以食都沒用。」
「不用這麼客氣啦，好歹學姐照顧學弟一下而已。」真是傻傻的學弟，apple和東東兩個夜貓子，哪有可能救得了你這波突如其來的熊熊烈火？
「學姊人真的很好耶。明天就麻煩妳了。晚安，掰掰。」
「掰掰。」
人很好嗎？也罷。
明天早上八點，是個很輕鬆的時段，大家都還埋在被窩，不見刺眼的夏日太陽，無盡的黑夜裡。
翌日。
最近大家似乎起得很早。八點半時，兩個女生光臨了早晨一直欠缺活力的視聽教室。一個是綁馬尾、頭髮微捲的女孩，穿著格紋襯衫，另一個則是直髮及肩，穿著深紫色外套的女孩。
八點四十五分，她居然來了，一進門，有點驚訝地和那兩個女生打招呼，慣性地頭一轉，發現了我，看見和她一樣訝異的眼神，倏忽飄逝。
又遇見了嗎？
「欸，妳英文演講準備好了嗎？」頭髮微捲、戴細框橢圓眼鏡的女孩說。
「沒，現在還蠻緊張的。」她說。
「我們來練習吧，潔語當聽眾。」
「那要講評ㄛ。」
「嗯？是這樣嗎？」
「那我先開始囉！」綁馬尾的女孩說。
「……we have to preserve water resource……」
是講水資源吧，嗯，沒錯。那……換她了，我偷偷地將注意力集中在她身上，這可是第一次近距離聽她說話。以被觀察者的層面來說，她已經從動物園的平日生活進階為馬戲團的雜耍，我似乎很佔便宜。
這下子，應該是我要請小龍學弟喝飲料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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